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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乍暖还寒,天气忽冷忽热,今天已经走了太多的路,如今走到的地方是一方略有弧度的群山之脚。丛林掩映,怪石突兀,高处夕阳斜照,直显现出一派幽暗不明的怪相,叫孤旅见了不免惴惴。
流放的人自然有官差和其他倒霉鬼相伴。苏幕这行队伍人数并不多,纪律却泾渭分明:走在中间衣衫褴褛的犯人们栓成一串,一个个只管低头赶路,哑巴似的没有半点声响;走在两边的看守者却两两三三闲话抱怨。
带路的军士衣冠格外规整一些,他在昏黄的夕阳中发出一声呼啸,其余兵士接二连三停下脚步,扬鞭喝止。
扬鞭喝止!我如今和禽兽等同了。
半个月前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的苏幕在心中愤愤不平,那时的她还有心思关注这些东西,外界对她的评价,她应该得到的尊敬。她没有深想,但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拥有的不俗天资,自己在这个年龄难得一见的种种见识能让她拥有特权,即使不幸充军,苏幕也盲目乐观。
然后她戴着镣铐,跟着父亲,在行军路上走了整整半个月。这半个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直折了她半条命去,所有那些理所当然一下子雨打风吹去。
苏幕虽出身商户,可幼承庭训,母亲蒋悦特以世家女子的标准培养教育,又兼聪颖过人,玉雪可爱,今岁虽年华尚浅,心里却自视不凡。不想如今遇到这样冷酷的待遇,她起初终日挂着脸,脑子里只沉思默想今后如何;到如今却适应了这样的身份转变,拿鞭子的给个好脸色便不由欢欣鼓舞,欢欣鼓舞完了又自怜自伤,赌咒发誓再不这样奴性。
好在赶路的日子将尽,听附近兵士交谈,今日已正式进入民间一般而言的边境地区。
苏幕却又有一番心事——苏福已经是弥留状态,这个机灵的小商人眉目清秀,腰腹微丰,将死都还有一个凸出来的肚子。他日常便是往返于边境与内地,给军队贩卖粮草——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自前朝没落至当今上位的二十几年间,大大小小势力摩擦不断,覆灭了一堆世家,却养活了一批行商。各个不那么有底气的家族便纷纷将沾亲带故的边缘女子下嫁商人换取财富,若不是这个机会,苏福一辈子也休想沾着蒋悦一根毫毛——哪怕蒋悦也不过蒋家某个继室带过来的女儿,认真说来与蒋家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苏福大概从来没想过天下这么快就定了,更没想到竞争对手会搭上官府的路子告他曾经私通陆家。他的关系没对手硬,动作也没对方快,某一天还待在店铺算账,转眼就被一顿毒打,下了大狱。陆家不久前还与当今争皇位呢,有关的案件处理起来从重从严,苏福一家就这么被抄家流放了,苏福更是带着伤赶路,虚胖的身体坚持了这么久,早已经在前几日就说完了要对苏幕说的话,现下不过是躺在板车上等死。
苏幕就跟在板车旁边走。
她已经沉默很久了。一连串的打击,一路上的劳累剥夺了她的精气神,玉女也变作了泥胎。此时听得鞭响,训练有素地止步的同时,苏幕的肚子马上传来呐喊,停下也意味着埋锅造饭了,尽管才半个月,但苏幕的身体已经充分习惯了这种变化。苏幕低着头等了一会儿,没有下一个指令,她顿生不好的预感,脑袋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啊,那群吃饱了只会闹事的蹩脚兵又聚在一起聊闲天了。怎么,这一路上的还没说够,连吃饭也能忘了?
“官老爷,官老爷求你了!我不要待在这种地方!我给你当牛做马,什么都随你,求你了……”队伍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这两天因为腿脚无力,拖慢进度,已经被脾气差的官差打了好几鞭了,这个时候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一阵鬼叫,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活鱼似的在队伍里挣扎。
原本为了便于看守,所有犯人们都由一根草绳拴在了一起,真正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女人左突右奔,一连撞倒了好几个人,立时被几个官差骂骂咧咧地拖出来打,“臭□□说什么呢,谁要卖你!”“就你这脏样,整天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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