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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常常会记起一幅画,画里飞扬着铺天盖地的草木灰,我站在一个孤独的小院子中间,仰头望着被飞灰遮住的月亮,院子外面是一片荒凉的坟地,焦黑的土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凸起的坟墓,一眼望不到边际。门外两个高大的坟墓上面,各坐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它们安静地坐在灰蒙蒙的月亮地下,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窥伺着我。
这画面来自一个女孩的描述,她说这是我的生辰八字所呈现出的景象。我知道所谓生辰八字是用来算命的,而所谓算命不过是骗人罢了,但我从未想过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还隐藏着这样复杂的画面。我很诧异,同时也很庆幸,因为幸好我告诉她的出生时间是自己胡乱编造的,无须顾忌这幅灵异画面的纠缠。
她是我高一时候的同桌,名字叫温雅,不过,她既不温也不雅。我这样说不是因为她过于活泼开朗,也不是她长得不漂亮,而是她实在个性古怪,我无法把温雅这个名字跟她联系起来。
她从来**裙子,也不留长发。如果你看到一个短发清爽的女生披着一件紫色风衣在校园里穿过,那一定就是她。她总是一副很奇怪的打扮,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从没第二个人跟她走到一起,没有女孩,更没有男孩。
除了老师和作为同桌的我之外,我没见她跟别人说过一句话。她第一次开口就向我讨要出生时间,我受宠若惊,同时纳闷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说,能坐到一起一定是有缘份的。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是多少,我们大多数人只记得自己生日,很少有人会对数年前那个婴儿落地的瞬间感兴趣,此外,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故意的还是有所疏忽,我身份证上填的生日跟我真实的生日也不同。于是我选了一个自以为适合自己的出生时间,连带身份证上的假生日一起报给了她。
看得出她很吃惊。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怀疑她已经瞧出我在撒谎,正犹豫着要不要向她坦白并道歉认错,她却开始向我描述那幅画面。她表情严肃,说得有板有眼,远比我描述的更为清晰。但我起初是心不在焉,而后被吓得灵魂出窍,时间又隔了许久,已经记不得那么多。但最终我仍然觉得,她与别的女孩并无不同,只是喜欢把玩算命游戏卖弄神秘而已。
在我的印象里,所谓生辰八字,跟用扑克牌算命、用星座血型推算性格命运同属一类,都是小女生们拿来做消遣的游戏,没有人会拿它当真。不过她讲得很认真,讲完之后还用笔写了八个字给我:壬戌癸丑丙申壬辰。她很郑重地看了我一眼,说:
“姜云,这是你报的八字,你要记着。”
姜云是我的名字。她特意强调了八字是我报的,没说是我的,但我没注意。我装模作样地把八字记在了笔记本上,因为这种命令的口吻让我无法拒绝,而且我要把谎话贯彻到底。于是我写的工工整整的笔记本上多了八个我认为毫无意义的符号。
那年月的学习生活很枯燥,除了梦想中遥远的大学和书桌上厚厚的练习题,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因此大多数时候,我乐得有一个安静而沉默的同桌。我想她也一样,她每天也在拼命的学习和做笔记,只是她学的东西很奇怪,不是数理化,不是史地生,也不是语文外语,而是几本晦涩艰深研究八字的古书。一次我趁她不在把书拿过来翻了翻,我看到字里行间都是她密密麻麻的笔记,其中,在扉页上有这样一句话给我印象极深:
“人最悲哀之处在于,有思想有意识,却无法逃过生老病死的轮回。”
我认定她是一个怪胎。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当代女中学生会孜孜不倦地去啃读那些古代骗子留下来的害人书。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提醒她,要努力学习课本知识,但最终还是没说。我有自己的小算盘。那时我成绩很好,在班上名列前茅,而温雅的成绩一直浮动在中游。我知道,如果她把学算命的那股劲头挪一半用来做习题,成绩一定会远远超过我。我不想增加这样一个竞争对手。
我们毕竟不是朋友,因为彼此一直没多少了解,我们的话实在太少。她偶尔看到我脸色不好会关照两句,但这种时候少得可怜,而我的脸色经常很差,因为熬夜做题,因为把补充营养的钱用来买了习题册。更多的时候她采取一种很“暧昧”的策略,偷偷在我的书包里塞两个水果。
我们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学生,男女生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坦白地说,我们中间存在着一条很难跨越的鸿沟。她的水果很明显地从鸿沟那面跨过来了,这种过度的关怀或施舍让我脸红心跳。我方寸大乱,悄悄在桌子底下给她送回去,她却又推回来,淡淡地说:“我拿水果换你的课堂笔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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